疫情肆虐，餐廳依然滿座，朋友滑著手機互報最新訊息：「靠！本單位第五位確診！能辦事的人又少了一個！」轉頭又開始聊選舉：「陳時中會不會選啊？」「這兩個指揮官佔掉所有版面，蔣萬安要怎麼選哪？」

這題根本不該成為問題。最簡單的邏輯：如果每天仍舊四、五萬人確診，陳時中能夠辭卸指揮官下來參選嗎？台北市如果每天幾千人染疫，黃珊珊能夠在六月辭職，說老娘要去選舉了，所以防疫指揮官得交給別人了嗎？大家正在避免群聚感染，蔣萬安敢在此時辦個千人造勢宣佈參選嗎？就算贈品送30元以下中國快篩，恐怕沒打疫苗的北杯們也不敢出門。造勢辦不成，焦點抓不住，快篩只是讓你知道自己中獎，卻無法像口服藥一樣清除病灶，人人憂心自家安危，誰還有心去管你誰當市長？！

簡言之，命中注定今年選舉，就是「疫情決定了選情」。真正的選舉，必定得等疫情降溫之後才得以開始，能進行選舉操作的時間可能只有二至三個月。而在疫情期間累積的各種恩怨情仇，交相指控，也會隨著疫情過去而消散。就像柯P去年曾有一波狂幹中央的疫情行情，讓他的聲望民調暴漲一波，但不到三個月就自動「校正回歸」，公投過不了，中二也輸了。不滿群眾只是拿政治人物當作出氣筒，甚至只是拿來砸醒官員們的雞蛋，自以為厲害的操作，到頭來只是個消耗品。於是，倘若疫情降溫，藍綠各自歸隊，選舉重新啟動；疫情若不降溫，所有選將也都只能像蘆葦蕩裡的竹籃，打了半天水，不過一場空，只能隨波逐流，浮沉由人，勝敗全賴天命恩賜，毫無邏輯操作的空間。

政府首長本該是市民們的「造命者」，結果自己會這麼聽天由命，其實也怪不得他人。在危機時刻，人們期待的不光是抨擊主事者無能，而是有人可以提出更好的解決方案，而且快速落實。就像野營忘了帶火種，罵死老公笨又蠢，還是得餓肚子，能夠撿柴生火以度燃眉之饑者，才是現場英雄。更蠢的是，疫情都還沒過去，就忙著表揚表功替自己掛勳章，講得宛如神人，結果下一波衝上來摔得更重。這是老蔣的將軍們當年在大陸經常犯的爛錯，老習忙著出書宣揚「大國戰疫」，堅持「動態清零」犯下的蠢事，怎麼台灣的政治人物就是看不懂，就偏要學前人們的蠢樣，出書的出書，網戰的網戰，追求那一時的虛榮，把自己送上風口浪尖，轉眼就讓自己摔個四腳朝天？

說穿了，還不是心底那幽靈一般的「官文化」在作祟？！悲催的崇禎三百多年前吊在那棵歪脖子樹上了，但他在《罪己詔》裡罵的那些官僚，卻代代相傳，轉世投胎，綿延不絕，直到今天。「張官設吏，原為治國安民，如今出仕專為身謀，居官有同貿易。」若非如此心態，怎會將表揚自己的功績，否定對手的人格，看得比實際工作效果還重要？醫院吃緊，缺的不是空間而是醫療照護人力，搞方艙和野戰醫院，不需要消耗更多人力嗎？口罩之亂、疫苗之亂，關鍵都在量能不足，前兩年打爆了快篩，面子上轉不回來，於是又沒有準備快篩，怎會不亂？如果要長期與病毒共存，關鍵不是快篩而是口服藥，那才是會讓人們安心的「盾牌」，但現在有備料嗎？當初防疫險是保險業者提的，金管會核准的，現在出現系統性危機，卻要甩鍋給指揮中心，希望將五類改四類，以避免承認自己錯誤，但這牽涉到多少醫療作業與防疫措施的更動，你金管會擔得起嗎？教育部更妙，一下子要線上，一下子又不用，打疫苗的不必上課，不能打疫苗的卻要到課？連校長老師都被搞昏了，更別說家長。但你聽過教育官員道過半聲歉嗎？

官哪！這就叫作官哪！原來民主化這麼多年，藍綠互幹這麼許久，大家都打錯了對象。台灣政府之所以被罵腐朽，關鍵不是那些來來去去的政務官，而是那些黨國餘孽、滿清餘孽，甚至是晚明餘孽的中高層事務官！政務官來來去去，不很懂的來，也懵懵不太懂的走，具體解方與落實政策還是得靠這些事務官。但這些事務官一門心思，就是壓對寶保住自己官位，每天盯著那個肥缺那個長官的屁股，有沒有要動的跡象？簡直是愛情動作片裡的「電車痴漢」。這些「政治痴漢」，做一丁點好事就要吹捧上天，做錯一件小事也要強辯到底。被這些同溫層包起來久了，連原本還不錯的政務官也被同化了，整天喊：「我們其實做得不錯，只是宣傳不夠，大家不知道。」於是，宣傳預算沒有上限，實操成本節約得沒有底線，高層歡樂無限，基層苦不堪言，賞難盡明，罰每欠當，這正常嗎？

人們也許不清楚政府決策的細節，但自有一把尺在時時度量政府施政的感受，好用的東西自然會爭相走告。這可不是網購外送那種按讚機制，而是鐵打的心裡評價。人們永遠會「聽其言，觀其行」，這個黨混蛋，那個黨笨蛋弄久了，大家就對政治人物們通通「沒有感覺」了。那是一種虛無，一種逃避，一種既然男的渣女的婊，就全當他們是用完就丟的免洗筷，不爽時就拱他們出來放砲，爽夠了就把他們丟棄，心中沒有絲毫尊敬、絲毫信任、絲毫疼惜。

所以，各位選將們，在這瘟疫蔓延時，能不能安靜點？不用再白費心思去燒對方的鳥毛，吹捧自己的腳倉了吧！如果疫情降不能降溫，大家都不用選了；相反的，如果與病毒共存真的可行，大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多少可以得到些肯定，這才是真正可恃的政治資本。現在滿腦子還繞在選舉上的聰明人，其實是智慧不足的蠢蛋，太小看人們心底的那把尺了。

「善戰者，無智名，無勇功。」「夫唯不爭，故天下莫能與之爭。」在此瘟疫蔓延時，考驗的是政治人物們的政治智慧，而不只是智商分數，更不是誰更像個「官」哪？多點建議，多點創意，少拍些桌子，少甩些病歷，好東西做出來有成效，大家趕快抄襲分享，人家做得不錯的東西，也別在那裡表面酸到不行，私下抄到逗點。這不才是面對危機時，領導者們該有的胸襟與格局嗎？！

●作者：吳崑玉／專欄作家、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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